青少年性别角色与性别刻板印象调查
文章导读:采用分阶段抽样,对全国六个省、自治区城市和农村地区的5709例不同类型的青少年进行计算机辅助的自填问卷调查。结果显示青少年报告家庭中性别分工较刻板。青少年双性化、未分化和单性化(典型的男性化和女性化)各占约1/3,其中男性青少年中双性化的比例较高,达40%,而未分化和单性化的比例较低。在校学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双性化的比例升高,未分化和男性化的比例下降。相当比例的青少年持较刻板的性别角色印象,且对家庭事务领域的性别刻板印象要高于社会和两性关系领域。与家庭结构变量相比,父母在家务分配、决策贡献上是否遵从传统的性别分工更能影响青少年的性别刻板印象。 |
性别角色是个体在社会化过程中通过模仿学习获得的一套与自己性别相应的行为规范。目前该领域的研究比较一致地认为男性化、女性化是相对独立的单一维度,并将性别角色类型划分为双性化、男性化、女性化和未分化四种类型。性别刻板印象是指人们对有关男性或女性性别属性的相对固定的看法与观念。我国社会文化背景下性别属性的分化较西方更为突出,要求男性“独立、自信、控制、竞争”,要求女性“被动、谦逊、温顺、忠诚”。青少年很小就接受了性别角色的传统观念,形成了对男女性别的刻板印象。虽然青少年的性别刻板印象并不必然地决定他们自身的性格特征、职业和行为等方面的性别角色认同,但或多或少地影响他们的社会适应能力和心理健康,也影响他们的性相关态度与行为,为性暴力、人格障碍、婚姻家庭问题埋下隐患,带来一系列心理社会问题。
在生产力迅猛发展、中西方文化激烈碰撞和广泛交融的社会经济转型时期,青少年对两性的性别角色期待和性别刻板印象正在发生显著变化。本文借助2011年在全国六省、自治区开展的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调查资料,分析目前初中生、高中生、大学生和社会青年等不同类型的青少年的性别刻板印象情况及相关影响因素,为性别教育实践提供指导。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本项目在代表不同地域、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六个省、自治区(浙江、湖南、山西、四川、宁夏、辽宁)开展,在这六个省、自治区中各抽取一个中等发展水平的地级市,在抽取的地级市的城区和农村地区的一个街道或乡镇各抽取一所中等水平的初中、一所高中和若干服务场所及工厂,以获得相应数量的12~24岁初中生、高中生、服务行业人员、工厂职员/工人样本。此外,为获得大学生样本,在这六个省、自治区各选择一所中等水平的综合性大学作为调查现场,对选取的大学按文科艺术类、理工类专业和年级分层抽样。实际调查到12~24岁合格样本数为5709例,其中初中生、高中生、大学生和社会青年分别为1415、1354、1601和1339人。
1.2 调查方法
调查采用计算机辅助的匿名问卷,以有效的保护被访对象的隐私。问卷中除询问对象的人口学特征、性与生殖健康知识、态度和行为及从学校、家庭、媒体、社区等途径获取性信息情况等方面外,还询问了对象家庭内实际性别角色分工、自身性别角色特征及对传统性别角色的刻板印象。
1.3 统计分析
电子问卷通过专门的Sawtooth调查软件编写,调查中自动保存的数据通过该软件汇总,并转入SAS数据库,用SAS9.1软件进行频数描述、χ2检验、Logistic回归分析等。因不同类型的青少年其人口学特征和性别角色发展情况可能不同,本文以青少年的类型分层分别进行分析。
2 结果
2.1 青少年的人口学特征
各类型青少年中,性别分布基本均衡,54%~62%的对象来自农村。绝大多数青少年(82%~93%)来自双亲家庭,54%~71%的青少年报告父亲的文化程度为初中及以下,仅5%~14%的青少年报告父亲的文化程度为大学及以上;在母亲的文化程度上,68%~79%的青少年报告为初中及以下,仅3%~10%的青少年报告为大学及以上。73%~82%的青少年认为其家庭经济状况一般,66%~81%的青少年对家庭的总体感觉较好。青少年四种类型间相比较,较高比例的社会青年报告来自农村、父母的文化程度较低、对家庭的总体感觉一般。
2.2 青少年家庭事务性别分工
该研究通过列举11种家庭事务决策或家务活动,如家庭日常开支、购买大件物品、孩子的升学/就业、买房/盖房、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照料孩子、干力气活、与邻里/村委交涉,询问研究对象这些活动在满18岁家庭成员中的性别分工情况。为综合分析研究对象的实际家庭分工,我们按以下原则对对象的回答进行赋值:回答与传统性别分工相符赋值为“1”;回答与传统性别分工相悖的赋值为“-1”、回答“男女共同决定或共同承担”则赋值为“0”。对象的得分总和越高,表明其家庭中实际性别分工越刻板保守。结果显示,青少年家庭中性别分工较刻板保守(得分均值为4.04~5.33),且女性青少年报告其家庭性别分工更刻板保守。除社会青年外,随着年龄的增长,青少年报告的家庭性别分工也越刻板保守。
2.3 青少年的性别角色分类
本研究借鉴卢勤等的研究结果,采用简化修订的Bem性别角色量表(包含13个男性化性格特征条目和11个女性化性格特征条目)来评价青少年的性别角色分类,采用常用的计分方法——中位数分类法将研究对象归于不同的性别角色组,男性化和女性化得分都很高的被划分为双性化型,得分都低的被划分为未分化型,在一个量表上得分高,但在另一个量表上得分低的分别属于男性化或女性化两种类型。
本研究发现,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类型的青少年在四种性别角色上的分布不同。在男性青少年对象中,以双性化类型所占的比例最高,为37%~43%,其次是未分化组,比例在27%~35%之间,典型的男性化类型和女性化类型的比例分别在8%~15%和12%~20%之间。在校学生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典型男性化和未分化的比例下降,而典型女性化和双性化的比例上升。女性青少年四种性别角色类型比例从低到高依次为男性化、女性化、双性化和未分化;在校学生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典型女性化特征的对象所占的比例逐渐上升,而未分化类型所占的比例逐渐下降。
2.4 青少年对性别角色的刻板印象
青少年对家庭内性别角色印象最刻板,如55%~74%的青少年同意“女性最大的幸福是找个好丈夫”,34%~56%的青少年同意“父亲最重要的任务是工作出色、事业成功”。相对而言,青少年对社会领域和两性关系领域的性别角色刻板印象略弱化,如9%~31%的青少年认为“男孩比女孩优先获得更多的教育机会”、低于10%的青少年不同意“男女在社会上公平竞争”和“女性应与男性有同等的机会担任领导职务”、12%~24%的青少年认可“女性不应率先向男性表达她喜欢他”。性别间比较发现,男性青少年持更刻板的性别角色印象;不同类型的青少年相比,社会青年持更刻板的性别角色印象,在校学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家庭内性别角色印象趋于更刻板,对社会领域的性别角色印象无明显变化,而对两性关系领域的性别角色印象趋于平等。
2.5 青少年性别角色刻板印象的多因素分析
将15个性别角色问题进行评分,1、2、3分别代表青少年不同意、不清楚、同意刻板化性别角色的表述(对平等不刻板的表述赋值相反),评分相加即为青少年性别刻板印象得分,得分越高,代表对象对性别角色的印象越刻板。以对象的性别角色刻板印象得分为应变量,以年龄、性别、居住地、是否为外来人口、家庭结构、父/母亲文化程度、家庭经济状况、家庭性别分工等人口学变量为自变量,拟合广义线性模型(GLM)衡量这些因素对青少年性别刻板印象的影响。结果显示,无论是何种类型的青少年,男性均持更为刻板的性别角色印象;在初中生、高中生和大学生中,家庭内性别分工越传统刻板,青少年持越刻板的性别印象。此外,初中生的性别刻板印象还与其年龄、居住地和父亲的职业有关,年龄较大、居住在城市、父亲职业为专业技术人员或商业服务行业人员的初中生对性别角色的印象较不刻板。社会青年中,自身是外来人口、文化程度较高的对象对性别角色的印象较不刻板。
3 讨论
从性别角色类型分布来看,女性青少年中双性化、未分化和单性化(典型的男性化和女性化)三足鼎立,各占约1/3。与之相比,男性青少年中双性化的比例上升,达40%,而未分化和单性化的比例下降。该结果与以往在大学生中开展的研究相比,双性化和未分化的比例与刘电芝等的研究结果相似,但高于钱铭怡、卢勤等的研究结果,这表明传统的性别观念在当代青少年中逐渐淡化,社会对个体的全面发展提出了要求,导致双性化个体大大增加而未分化的比例有所升高,可能是由于媒体对反传统的“中性”形象的大势宣传而误导了青少年向未分化方面发展。
青少年时期是性别角色发展的重要时期,从初中生到大学生,青少年双性化的比例逐渐升高,未分化的逐渐下降。以往的研究发现,四种性别角色类型中,双性化青少年具有最佳的心理健康水平和社会适应性。我们的研究结果提示了青少年性别角色不断“优化”发展的可能。然而,本研究中青少年男性化的比例较低,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校学生男性化的比例逐渐降低,女性化的比例有所升高。由于学校、社会、家庭对性别角色的教育几乎未涉及,学生性别角色的发展一直处于自发、盲目的状态,很容易受到家庭、学校、社会等外界大环境的影响。本研究发现,家庭性别分工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性别分工模式,学校中女教师普遍较多,青少年包括男性青少年,长期在女性化氛围的熏陶下容易朝女性化方向发展。
本研究发现,相当比例的青少年仍持较刻板的性别角色印象,且对家庭事务领域的性别刻板印象要高于社会和两性关系领域,说明传统的性别角色观念在青少年中仍有一定的影响,并且在家庭领域内更为稳固。此外,在在校学生中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对两性关系持更平等的性别角色态度,这与国外的一些研究结果一致。Katz等认为青少年在青春期自我意识逐渐增强,追求独立,不愿尊重传统观念,因而随着年龄和教育程度的增加对性别的刻板印象也逐渐淡化。然而,与以往结果不一致的是,本研究发现在校学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家庭内性别角色持更刻板的印象。我们认为这可能与我国社会转型时期社会竞争激烈、女性就业难度增加、男外女内传统家庭分工回潮的大环境有关。
国外研究表明,与家庭结构变量相比,家庭的过程变量,如家务的分配、家庭中的经济贡献大小、父母的性别角色态度等对儿童性别刻板印象影响更大。本研究对初中生、高中生和大学生性别刻板印象影响因素的多因素分析印证了这一观点,即与家庭结构、父母的文化程度和职业等家庭结构变量相比,父母在家务分配、决策贡献上是否遵从传统的性别分工更能影响青少年的性别刻板印象,青少年成长于性别分工较传统的家庭,其对性别角色的印象越刻板。然而,在社会青年中未发现这种家庭结构变量和过程变量影响的差异性,社会青年的性别刻板印象更多的受文化程度和是否是外来人口等自身特征的影响,这可能与参与该研究的社会青年都已工作,经济和思想上较独立,与父母相处时间较少等有关。因此,今后针对社会青年性别角色的研究应考虑纳入未婚青年密切接触的同伴、媒体等变量。青少年性别刻板印象影响因素的分析中,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是仅初中生受较多因素的影响,如年龄、居住地和父亲的文化程度,原因可能是初中生处于青春期,是自我意识、个性特质和社会性别意识快速发展的阶段,更易受外界环境的影响。
综上,双性化成为我国青少年性别角色发展的趋势,但男性化的比例较低。因此,必须积极开展性别教育,帮助青少年进行自我调节,倡导并引领双性化、男性化(特别是男性的男性化特质)性别角色的发展,抑制未分化性别角色的滋长。此外,青少年对性别角色,尤其是家庭内性别分工持较刻板的印象,并且受其家庭内实际性别分工的影响,提示青少年的性别教育除了向青少年宣扬平等自由的性别观外,还必须注重其家庭性别文化建设,弱化“男高女低”、“男外女内”的传统家庭格局,营造平等和谐的家庭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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