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性学亟待崛起——兼评陈见《华人女性与性》
文章导读:陈见的《华人女性与性》(Sex and Women of Chinese Origin)2013年在台湾由百骏出版社出版,全书以英文写成,是一份对华人妇女的性生活实况的微型调查报告。她沿用了阿尔弗莱德·金赛的标准问卷,这份问卷自1984年在美国高级人类性学研究所被设计出来以后,曾被用于调查超过30000人的性生活实况,在陈博士的研究中,她没有对问卷作出任何的修改和删减,这样可以使得她的研究成为附属该问卷的大型研究的一部分。 |
陈见的《华人女性与性》(Sex and Women of Chinese Origin)2013年在台湾由百骏出版社出版,全书以英文写成,是一份对华人妇女的性生活实况的微型调查报告。她沿用了阿尔弗莱德·金赛的标准问卷,这份问卷自1984年在美国高级人类性学研究所被设计出来以后,曾被用于调查超过30000人的性生活实况,在陈博士的研究中,她没有对问卷作出任何的修改和删减,这样可以使得她的研究成为附属该问卷的大型研究的一部分。
遗憾的是,作者在搜集信息的过程中,耗时三个月,却仅仅收回了138份问卷,而这138份问卷之中,仅有44份问卷是完整的——因为数据太小,所以最后统计出来的数字不具有表现大样本的统计学的意义,只能被看做是开拓性的基础研究工作。在后记中,作者表达了她在收集样卷时对于可能遇到的困难的心理预期,但是事实还是远远超过了她的心理预期——针对华人妇女这一样本收集有关性生活的数据,艰难度超出想象。
无独有偶,《性之变—21世纪中国人的性生活》第六章也涉及了关于中国人性技巧的研究,内容虽不如陈见所用的金赛问卷多达34项,调查报告的撰写者潘绥铭和黄盈盈却也感叹:“国际学术界对于性技巧的研究,历史久远,硕果累累。但是直接针对中国人的性技巧的调查结果,仅有劳曼与白维廉两位作者的论文,而他们两位恰恰是笔者2000年的第一次调查的合作者。除此之外,无论英文还是中文,统统一无所有。”——这种情况恰恰是中国文化中存在着“性禁忌”的证明,而对于女性来说,这种“性技巧禁忌”就显得更加明显。
最终完整答复问卷的44人全部都有华人的血统,约四分之一来自中国香港,约八分之一各来自中国大陆和加拿大,约十分之一来自美国,剩下的来自英国、德国、新加坡、巴布亚新几内亚和南非。受访者来自各行各业,有编辑、翻译、学生、人事工作人员、自由职业者、秘书、家庭主妇等,身份各异。但是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是,接受访问的44位女性表现出非常高的学历,32人是大学本科以上学历,其中18人是研究生。虽然缺乏相关的对照组,但是我们不难看出,高学历的女性更容易谈论与性相关的话题,她们对于性的接纳更加好。
调查显示,这些女性都接受过学校的性教育辅导,其中19人在中学修读了相关科目,11人在小学修读了相关科目,还有12人表示未曾接受过任何形式的性教育辅导。这些数据其实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不同地区的性教育状况,虽然这些女性都有华人血统,且都年满18岁,但是她们的就学经历却并不是囿于中国大陆,很多人在不同的地区之间游走——中国大陆较少提供性教育的,中国香港、美国、加拿大、英国、德国的性教育状况各有各的体系。方刚在他的《性权和性别平等:学校性教育的新理念和新方法》第四章中比较了美国式的性教育模式和瑞典的性教育模式,以及禁欲式性教育模式,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瑞典式性教育模式与美国的禁欲式性教育模式看似相差非常远,但是,比较于完全不应该进行性教育的主张,它们的共同点要更多一点。”不难猜出,在以上调查中说从未接受过任何的性教育的11个人,是与来自中国大陆的13人部分重合的。李银河在此书的序言中说,“基于性人权和社会性别平等信仰的性教育”是与国际上成功的、进步的、负责任的性教育理念相一致的。目前国内的性教育似乎还没有进入教育部的权威考量视野,希望专家们的看法能够引起重视。
上个世纪70年代,在性解放的革命浪潮中,女权主义理论家史蒂维杰克逊指出,“性不能够被孤立地看待,如果把它和男女之间的关系、爱的文化理想,以及婚姻制度分开就不能被理解。”陈见博士的微型测验显示,25%的受访华人女性认为性非常重要,45%的受访华人女性认为性相对而言很重要,而关于性快感,11%的受访华人女性认为自己远远超过平均值,而50%的受访华人女性认为自己高于平均值以上。虽然样本数值非常小,但是依然可以与《性之变》的数据做一个简要对照:性之变对于中国大陆女性的性生活调查的性压抑指数30~50岁组平均都在70%以上。由此两个数据对照可得,移居海外的华人,她们的性质量比在国内有所提高。当然,这样武断地将一个小样本的数据与一个大样本的数据相对照有诸多不周延之处,期待将来有学者对更大样本的华人女性做出类似的调查,从而理清文化环境的变更对于华人女性性爱的影响。
金赛量表比较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性向测试,陈博士的测试结果表明,73%的答题女性是绝对的异性恋,只有5%的答题女性完全自我定义为同性恋,剩下的女性有双性恋倾向。除此之外,问卷还包括了对于色情物的态度,70%的女性说她们看过了色情的音像制品,34%的女性表示她们会被唤起,32%的女性表示她们很感兴趣。问卷还包括了关于自慰和性交的各方面的问题调查。受访女性体验过的性爱方式包括:男对女口交(95%)、阴茎-阴道性交(90%)以及男对女肛交(69%),尽管在对于各种性爱方式的情感反应的调查中,受访者表示对强暴、肛交、以及恋童等行为感到恶心,但是在对于她们的性幻想的调查之中,结果却恰恰相反:强奸(88%)、男-男肛交(85%)、群交(83%)、恋童(83%)。
总的来说,《华人女性与性》是一个有益的开端,是开始关注女性与性的学术视角。长久以来的大陆的女性主义研究关注同工同酬问题,关注女性遭遇的种种社会不公,但是却在与性有关的领域里大多缄口不言—自上个世纪40年代起,西方女性要求争取性自由和性自主权的声音就从来不曾停息过,中国在五四期间也有很多知识分子响应了这种思潮,但是建国以后女性主义的发展方向就是无性的“铁姑娘”形象,很少有女权组织把女性获得性满足以及争取性自主权当做女性主义运动的目标。这可能与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传统是分不开的,英国哲学家米尔恩在《人的权利与人的多样性—人权哲学》一书中指出,“在我们谈论权利的时候,必须尊重文化与传统的差别,理解人类的生活绝不可能是千篇一律的”—在我们谈论性的问题的时候,中国女性是一个特别的样本,陈博士的《华人女性的性》虽然只截取了44位华人女性对于金赛问卷的回答,但是管中窥豹,依然可以看到华人女性这一群体的性态度、性观念和性行为导向。
期待有更多的业内的学者能够关注女性与性这个话题,调查更大的样本人群,得出可以推广至普遍情况的统计学成果。
来自《中国性科学》杂志 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