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庐医话》中的房室养生观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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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话是医家用笔记或短文等形式写成的读书札记、研究心得、史料考证、见闻掌故、临症经验、养生体会的随笔记录,大都博采旁收,言简意赅,洋溢着中国传统医药文化的丰富多采。清代医家陆以游学理经验俱富,是晚清的一位著名学者,其渊博学识甚为李鸿章所赏识。他考古论今,著书立说,有16卷的《再续名医类案》等医学著作传世。其5卷本的《冷庐医话》,摭拾见闻,论述精广,是对经、史、子、集及医学典籍阅览后的汇辑,包括医学史料、卫生习俗、名医验案、养生琐谈等,在医话著作中素负盛誉。书中有关中医房室养生的观点,颇有见地而值得一读。
痛砭纵欲直言药害
中医房室养生学源远流长,其学说流衍于经史百家,散见于医著医话中,被学者称作“养生第一学”,构成中国传统性文化的洋洋大观。节欲说是中医房室养生的重要内容之一,认为人的性欲既不可禁又不能纵,“合男女必有则”,才能有益于形性共养、健康长寿。《冷庐医话·保生》中引用宋代精于养生学的文学家苏东坡的话说:“伤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指出士大夫们“禄位既隆,更思快心悦志”,往往呢近房帏,讲求方术,常因沉溺色欲伤生损命而执迷不悟。陆氏举出明代的两位名士,兵部尚书谭纶和宰相张居正,师从被嘉靖皇帝封为“真人”的陶仲文习练房中术,谭“一夕御妓女而败”,张则“日以枯瘠,亦不及下寿”,二人皆于57岁而终的史例,发出纵情于色欲之私,“乌能不为所害哉”的感叹!
在中国历史上,魏晋之际兴起的服散风,以至唐代鼎盛的炼丹术,除了追求长生不老和美容健身外,还有壮肾阳、强性欲,以求房中之乐的隐秘。在中国历史上,汉武帝、雍正帝等皆因滥服房中药或丹药中毒而死。
明代养生学家高濂在《遵生八笺·饮馔服食笺》中有《高子论房中药物之害》的专章,论述了房中药物的毒副作用,包括塞于耳、嗅于鼻、含于舌、固于腰、握于手、搓于龟、兜于腹、封于脐、纳于阴、楔于肛等20余种外用剂型。指出房中药物是“金石虎狼”,滥用者“纵而无厌,疲因不胜,乃寻药石以强之,务快斯欲。”内服外用金石丹药,其毒或流为腰疽,聚为便痈;或腐其龟首, 烂其肛门,是房室养生的大忌。
《冷庐医话一嗔药》中说:“世俗喜服热补药,如桂、附、鹿胶等,老人尤甚,以其能壮阳也。不知高年大半阴亏,服之必液耗水竭,反促寿命。”陆氏在文中引用宋代崇宁进士、高宗时曾任吏部尚书的李光的诗云:“世人服暖药,皆云壮元阳。元阳本无亏,药石徒损伤。
......炉残箭镞砂,箧余鹿角霜,......恃药恣声色,如人蓄豺狼。”告诫世人不要滥用丹药温剂,以免求福得祸。联想时下中医男科界风靡的不加辨证推崇温补之剂的时弊,和群众被媒体所左右妄用补肾的时尚,深感陆氏之真知灼见实为醒世恒言,发人深省。
指谬示误推陈出新
针对唐代医家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养性·房中补益》中御数女而不泄,令人不老的观点,陆氏明确指出:“采战之术,乃邪说也。”认为见色心动,火随欲煽,真精必因之而耗,无节制的“采战”安能延年?若借助原蚕蛾、蛇床子等热药壮阳道以纵欲更是贻害无穷。应该指出的是,由于历史和科学的局限,中国古代的房室养生说常常是精华与糟粕并存,就连孙思邈这样的大养生学家也未能脱俗。适度的性行为可有益于心身健康,有悖于性生理、性心理和性伦理的“采阴补阳术”则对健康十分有害。
陆氏用身边的两个实例,来说明纵欲者或溺于燕婉或私于书僮而致沉疴痨瘵不起的实例,批驳房中采战说导致纵欲的荒谬。他的族侄在私塾读书,有沈氏子“导诸童以淫亵事”。数年后,诸童病痨死者三人,其族侄亦一病几殆。长洲的陈公子,甫结婚即喀血。其母怕他溺于房事,命其在书房分居。但陈却与书僮私交,病情加剧竞致不起。说明过早的性行为有害心身健康和患病后的房室养生的重要性。陆氏还举出《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淳于意的25个“诊籍”即医案中,有7个与不节房事有关,死亡者有四,其中三人与“接内”即性行为有关,告诫善养生者当以此为戒。
忍精不泄是中国古代房中术的内容之一,认为闭精行房,握固不泄可还精补脑,有益于延年益寿。陆氏指出,行房忍精不泄而阻于中途,可致淋浊、便毒之疾,而病者常常不知其由,医家鲜能洞察病因,会使用药失宜而伤生殒命。历代医家李士材、叶天士等都有关于忍精不泄致疾的论述和医案。值得提醒的是,由于受传统性观念的影响,至今仍不乏迷信此说的国人。笔者在临床诊治数十例病人,或患非细菌性的前列腺炎,或患血精,或患射精障碍,或患勃起功能障碍。仔细地询问他们的性生活方式,其病因竟然都是忍精不射所致!这足以说明去伪存真、拨乱反正的性科学的健康传播的迫切性。
中国古代的房室养生说是优秀的民族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尽管年代久远又长期遭禁锢,被蒙上了玄秘深奥的面纱,其中不免浑金璞玉与鱼龙混杂,亟待在当代性科学的研究中扬弃与光大。陆以游《冷庐医话》中指谬的态度和不盲从的创新见解,值得我们借鉴。
《中国性科学》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