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性治疗师札记
文章导读:“俄狄浦斯”情结是弗洛伊德借助古希腊神话创造的一个心理学术语,即所有男孩都有一种心理倾向——恋母情结。本文第一部分 “乱伦之后”就是用文学的方式叙述了一个乱伦的病例。并描写了性治疗师在参与这个乱伦病例的治疗当中,从性治疗师的角度探索乱伦患者的心理和社会困境的过程。 |
纪丹的求助
有一天,我收一挂号信,是 纪丹 写来的。这是一封求助信,信的内容让我大吃一惊。
“所长。在面对你之前,我先写封信,否则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当面向你讲述这桩罪恶的事情,它困扰我和我的儿子三年多了,现在我们双方终于再也撑不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一死了之,但我的孩子怎么办啊,谁来管啊!
“我在报上看到你们研究所是全国第一批开展性治疗的医疗单位,你能不能救救我们母子,我们发生了不伦之恋。难以启齿啊,不是难以启齿,我是死罪呀。
“我需要单独和你谈,希望你为我保密,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信中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位精明强干的语文老师,一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我把信放到办公桌上,内心涌出十分复杂的感觉。小说里经常将乱伦作为一种写作题材,我想起了美国作家菲茨杰拉德的那本小说《夜色温柔》。多姆勒医生骂那个乱伦的父亲“乡巴佬”,可我不能有这样的态度。恋父和恋母的情节自有人类以来就一直存在。我是一个性咨询师、性治疗师(当然,中国目前还没有官方授证的性咨询师及性治疗师,我只是中国性治疗领域的第一批探路者),我目前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如何能帮助患者,让他们走出沼泽和泥潭。
于是我亲自给 纪丹打电话,和她约了时间。为了这次谈话,我做了充分的准备。
谈话安排在咨询室。这是一间专业的咨询室,房间的墙壁铺有暖色调的壁纸。大约十平米的房间。房间的窗户不在马路一侧,显得很安静。窗户有一层薄薄的纱帘。在靠窗的地方放了一个由白钢架支撑的玻璃圆桌。白色的台布上有一束康乃馨插在花瓶里。墙上挂着一幅高仿级的油画,是亨德里克 格兹乌斯 ( Hendrik Goltzius ) 1616年 的 作品 《 罗得和他的女儿们 》。
这是我精心选择的一幅画。曾经想过选择卢卡斯 克拉纳赫 (Lucas Cranach ) 的那幅《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但我觉着这幅画更有说服力。
成立性治疗小组
纪丹老师看起来面容憔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意识到谈话的艰难,但我还是决定谈话不兜圈子,直奔主题。
“我想知道事情的过程,这十分重要,最好谈的详细一点。”
“我和丈夫关系不好,有了这个孩子不久我们就分床了,他酗酒,没有上进心,我看不上他。他只知道喝酒,在家里几乎什么都不说,也从来不靠近我,更主要的是我也不让他靠近我。当时家里只有一间房,只好我和孩子睡一起,我丈夫自己睡一张床。
“后来家里住房的条件改善了,住上了100多平米的房子,我丈夫自己住一间房,我和儿子一间房,这样安排似乎顺理成章,当时自己绝没有想到以后会发生这种事情。
“有一次我妹妹和我说,嘟嘟大了,你应该和他分床了。她说在嘟嘟小的时候,大约十一、二岁的时候,嘟嘟和她一起睡,第二天早晨她刚刚醒过来,发现嘟嘟用双手紧紧抱着她,并且那个部位出现异常的现象。我妹妹的话并没引起我的注意,还怪我妹妹瞎说,我不相信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到了他15岁以后,我发现早晨的时候他的阴茎会有勃起,我在给他洗裤头的时候还发现了残存的精液。我想起妹妹和我说过的话,我决定和他分床。于是给他买了新床,让他单独一个人睡,但实际上他还是在和我睡。他晚上睡的时候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但我早晨醒来他都是在我的被窝里。
“第一次情况也是出现在早晨,那是凌晨,我还没有完全醒过来,隐约觉着我的内裤在动,我睁开眼睛一看,是他企图扒开我的内裤。我极为震惊,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于是一脚把他踢下床。
“我愤怒地用眼睛瞪着他,他没有说话,默默地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我穿好衣服,边做饭边收拾房间。等饭好了,他还没有回来。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个雨天,外边下着不大不小的春雨,天气还很凉,我开始担心他着凉,于是下楼去找他,看到他一个人在门口偷偷的抹眼泪。我把他搂在怀里,告诉他别哭了,边上楼边和他说,以后再也不能做这种事了。
“发生这件事情后,很长时间他都是一个人睡,我自己也有些后悔,不应该吧他踹下床,下手太狠了。不过他并没有记恨我。我还是经常辅导他学习,时常领他去我妹妹家休息休息,免得学习太累,把神经崩断了。他的个子越长越高,几乎超过了我一头,走路的时候他就搂着我,还在我妹妹跟前叫我老妹。
“在他期末考试后我和他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在重点初中,平时学习都是在班里的前5名,可这次考的不好,或者说考的一塌糊涂,排在全班20名以后,这是他上初中以来最糟糕的名次。虽然中考对他并不重要,按教委的规定他可以直接上我所在的学校,可这种成绩还是令人担心。你知道我是带过班的老师,换句话说就是我当过班主任,这三个字往往意味着冷酷和不近人情,否则你无法当这个班主任。我把平时说学生最难听的话,最侮辱人的话都倾泻在他身上,那其实就是一种人格攻击。我连着骂了他4、5天。那以后他变的沉默寡言,有时一个人呆呆的在那里傻坐,晚上甚至灯都不开,他爸爸过来劝他也没有用,当然,在我和孩子眼中,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活死人。
“看到他这样子我有些害怕了,怕他精神出问题。我们虽然表面上一家三口人,但孩子从来没有过父爱,几乎和单亲家庭一样,在我看来还不如单亲家庭。我时常和我丈夫发生矛盾,有时是激烈的冲突。这本身就会给孩子的心理带来伤害。
“我后悔对嘟嘟过于严厉,毕竟就这一次考的不好,我私下开始责怪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开始转变对他的态度,给他做他爱吃的鸡翅、红烧肉。平时我限制他的这类饮食,怕他长的太胖。
“他的情绪逐渐的好转。为了表示亲热,他不去他的床上睡,晚上就和我挤在一起。我不想彼此再出矛盾。就没有阻止。由此铸成了大错,不,不是大错,这是罪过呀。
“我一天要上4、5节课,有时晚上还要加班给学生补课,周六日还要去社会上办的补习班挣钱,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日子。我每天都异常疲劳,常常吃一口他爸爸做好的简单饭菜,洗一把脸就睡了。他爸爸虽然不坐班,但在家里的作用也就是给我们俩做晚饭,放在锅里,他自己出去灌黄汤(指喝啤酒)。
“嘟嘟常常睡的比我晚,他在书房里学习。我通常都不知道他几点睡觉。有一次我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我的乳房上摸,那手很大,虽然隔着衣服也还是感觉热呼呼的。不一会他的手有开始下移,移动到我的下身,摸我的臀部。我知道那是嘟嘟。他摸的很轻,嘴上喘着粗气。我想大声阻止他,但那个早晨的事我还历历在目。我怕大半夜的吓着他,就没有吭声,假装翻了个身。过一会他见我没发现什么,就一个人出去了,大概是去了卫生间。
“他走了之后我突然感觉脸部发热,全身痒痒的,那是很难受的滋味,我的那个地方有了反应,开始潮湿。
“不一会他又回来了,轻轻地躺在我的身边。我是背对着他,身体侧卧着。我感觉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在顶我的臀部。我想推开他,但双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慢慢的脱了我的睡裤,在后边插了进去。那里已经湿的不成样子了。我们就这样有了第一次。
“第二天他极度的兴奋,我从来就没见过他这么兴奋过。我自己也冒出一种出来没有过的愉悦感。但我心里清楚,我们已经滑入了地狱。”
说道这,她抬头看看我。她几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在这之前她就看着那束康乃馨在说,仿佛身边没有别人,在自言自语。
“我下地狱受煎熬不要紧,我罪有应得。可我希望你能救救我的孩子。”她凄惨的说。
“我肯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但我必须实话实说,事实上我们国家的性治疗非常落后,甚至还没有一个成熟的治疗团队。我们是全国第一家在北方设置性治疗这个科室的,有这个治疗科室的全国也不超过十家。不过还好,现在科技部和卫生部联合做了一个科研项目,这个项目就是‘家庭与性治疗’。我们所也参与了这个项目。他的好处就是它搭建了一个大的治疗平台,培训中国第一批性咨询、性治疗的专家。全国从事这个项目的专家会为一些疑难的病例会诊,甚至我们还可以通过他们联系到美国性科学院的专家为我们做一些指导。
“今天你也说不少了,我看的出来,你想在我们的帮助下走出泥潭,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性治疗之所以复杂,就是它通常不是涉及一个人,往往是两个人的事,你的情况涉及了三个人,就更加复杂。容我考虑考虑治疗方案。考虑好了我会通知你。
“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除道德上的罪恶感。这种事如果不是一方强迫另一方就不属于法律问题,只和道德相关。而道德没有统一的尺度衡量,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每一个部落、每一个小镇或村庄,甚至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道德标准。而且人类将这种事情列为禁忌,起初并非是因为这件事不道德,而是从人类繁衍的角度考虑问题,才禁止这种事情的事情发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看看她,觉着这句话很关键。我说话时十分注意分寸,我没有说乱伦,而是说“这种事”。
我决定成立一个治疗小组。小组有我牵头,其他两个人,一个是专门负责女性性治疗的医生 戴佳 ,另一个是记者林溪。我决定让社会工作者林溪参与其中,用非医疗的方式在性治疗中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