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认知的性别差异研究进展
文章导读:性认知为个体加工性刺激过程中的认知方面,包括注意、评价、分类、动机及行为反应等相互作用的成分。与加工一般情绪刺激相比,人们对于性刺激的神经生理反应在多个加工阶段具有特殊性,并且加工的脑机制也有所不同。男性和女性对于性刺激的反应差异可受到性刺激中人物性别的影响,男性和女性对于不同类型的色情刺激偏好不同,在视觉色情刺激的观察策略上也有差异,在主观唤醒与生理唤醒的一致性方面也存在差异,此外,女性的性认知易受其月经周期的影响。 |
性唤起是指通过对外部性刺激(视觉、听觉、触觉性刺激)和内部性刺激(性幻想等)的加工产生的一种情绪状态;性唤起由生理、心理及认知等相互作用的成分组成,其中,生理方面的性唤起包括心血管系统、呼吸系统、内分泌系统等的变化及生殖器的反应,心理性唤起指性唤起产生的情绪和情感状态,而认知方面的性唤起包括对性刺激物的注意、评价、分类、动机及行为反应等相互作用的成分。
1 性认知加工的特殊性
有关性认知脑机制的研究经常将性刺激和情绪刺激诱发的脑活动做比对,以期发现性刺激与其它情绪刺激脑认知加工的差异,进而揭示性认知的神经机制。前人的研究证明对于性刺激的加工不能仅从情绪的效价和唤醒度层面来衡量,性认知有其特殊性。Feng等关于性刺激内隐加工的研究表明,在图片加工的不同阶段(表现在P2、N2、P3、PSW上),性刺激诱发的脑电会明显地与其他情绪刺激(包括非色情的积极情绪、消极情绪、中性情绪)相分离;刘典英等以女性为被试的研究表明,不同类型的性刺激图片(异性恋夫妇性图片、男性裸体、女性裸体)与中性人物图片或自然景物图片在不同的脑电成分上(N2、P3、PSW)有明显的分离;Anokhin等也发现,与其他类型的情绪图片相比,性刺激图片引发更强的P2(200-375ms)和更弱的N4(375-600ms),而其他类型情绪图片在这些脑电成分上没有差异。上述研究表明,对于性刺激的神经生理反应在多个加工阶段是有特殊性的。Walter等通过fMRI研究区分了性刺激呈现过程中特异性的性反应与一般性的情绪反应的神经生理差异,发现腹侧纹状体和下丘脑在性认知过程中受刺激的特定的性强度(specific sexual intensity, SSI)调节,而与一般的情绪效价和唤醒度无关,前扣带回则既受性强度的影响也受情绪效价的影响,背内侧前额叶、背内侧丘脑和杏仁核在性唤醒中只与一般性的情绪反应相关。Wehrum以色情图片及不同类型情绪图片为实验材料的fMRI研究发现,色情刺激加工涉及的脑区包括:下丘脑、伏隔核、眶额区、枕区及顶区,这些脑区与一般情绪的效价及唤醒度无关;并且男性在这些脑区的反应强度大于女性。这些研究表明对性刺激的加工与一般情绪信息的加工有不同的脑机制。对于性刺激的快速选择性加工,以及与其他类型刺激(包括积极情绪刺激、消极情绪刺激、中性刺激)的加工分离,表明存在一种特定的神经网络,从而对于具有高适应性及进化意义的刺激优先加工;从进化角度看,快速辨别具有生物或进化意义的视觉情境利于生存;自然选择主要服务于繁殖和生存,故而可以假设进化已经塑造了一些神经机制,以便有效辨别与繁殖(性)和生存(物理威胁)有关的刺激。Bradley等发现,性刺激图片与威胁图片引发最大的皮肤电及惊跳反应。即使与高唤醒度的消极图片(如人类伤残图片)相比,性图片也能诱发更大的早期后叶负波(early posterior negative,EPN)和P3b。EPN 是自然性选择注意的指标,性图片能诱发更大的EPN波幅说明人脑能够快速区分复杂视觉情景中的性信息,并对其进行优先选择性加工;性图片诱发P3b波幅的增加,说明大脑在此阶段对刺激物的意义进行精细加工,对具有生物意义的性信息的加工比其他情绪信息占用了更多的注意资源。
2 性认知的性别差异研究
在视觉色情刺激的加工方面存在着诸多的性别差异。在对色情刺激的认知加工阶段就出现了性别差异,这种差异表现在神经活动上,并且造成外围生理反应及性唤起的主观报告的差异。造成对视觉色情刺激反应的性别差异的因素包括个体因素(如荷尔蒙水平、社会化的性态度、性动机、获得的性别角色期望等)及与色情刺激相关的因素。男性更多地受到刺激材料中描绘的人物的性活动的影响,而女性更多受到刺激材料呈现的情境的影响。男性比女性更多地接触色情刺激,并且对色情刺激的反应比女性更为强烈。
2.1 性刺激中人物性别的影响
男性对于女性裸体的唤醒度评价要高于男性裸体,而女性对于女性裸体的唤醒度评价与男性裸体处于同一水平。男性对于描述男同性恋影片的唤醒度评价显著低于异性恋影片及女同性恋影片,而女性对于异性恋影片与女同性恋影片的唤醒度评价无差异。Chivers等在研究中让被试观看同性恋影片和异性恋影片,测量其生殖器反应并让被试报告主观的性唤醒,男性(包括异性恋男性、同性恋男性及变性为女性的个体)仅对描绘其感兴趣性别的人物影片表现出最高水平的性唤醒;但对于女性而言,其生殖器唤醒对于性活动中人物的性别并未表现出差异;据此,Chivers认为男性和女性的性唤醒有不同的组织方式,男性对于特定种类的刺激做出反应,而女性则不同。该解释也得到另一研究的支持,与中性刺激相比,女性对于描述非人类(雄性和雌性的倭黑猩猩)性活动的刺激有更高的生殖器反应,但男性则未得到该结果。男性和女性对于色情刺激的神经反应的差异也依赖于刺激中人物的性别。Costell等的EEG研究证实,与女性相比,男性对于同性与异性的裸体刺激做出更大的区分。与观看同性图片相比,异性图片能激发男性在次级颞叶及顶叶的更大激活,而女性并未表现出任何脑区激活的增加;与女性相比,男性在观看不同的性别人物的性刺激时,与性唤醒相关的脑区会有不同的激活水平,包括:杏仁核、海马、基底核以及前额皮层的部分区域,但女性并未表现出这些差异;这表明女性不会像男性那样对同性及异性刺激做出情感上的区分,女性只是在视觉皮层对同性刺激比对异性刺激有更大的激活。Baumeister认为性反应的性别差异是由进化得来的,是对异性个体性行为的适应。对于男性和女性,性反应有着不同的生物学功能;对于男性,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使得勃起和性交更为容易;对于女性,就是使得阴道润滑更为容易,并且在性交时免于生殖器受伤。在其他物种及多数人类社会中均存在强迫交配,这可能意味着强迫交配贯穿于人类的进化过程。因为强迫交配可以导致生殖器的创伤,女性对于任何的性刺激都做出反应可能在一定意义上是为了降低受伤的风险。
2.2 对于不同类型色情刺激的偏好
Chung等以fMRI研究了异性恋的成年男性和女性对于不同类型的视听色情刺激的大脑反应。视听色情刺激分为两类:情节类(有情节的色情视频)和肉欲类(直接呈现性活动及生殖器的色情视频)。在唤醒度评分上,男性更偏爱肉欲类影片(唤醒得分更高),女性更偏爱情节类。男性和女性都被色情刺激激活的脑区包括:扣带回、海马、海马旁回、颞叶、额叶、顶叶、脑岛;女性被试杏仁核无显著活动。情节类的色情刺激引发女性被试更强的脑活动,而肉欲类的色情刺激引发男性更强的脑活动。刘典英等以中国大学生为被试,让被试对异性恋夫妇性图片、女性裸体图片、男性裸体图片、浪漫情侣图片在愉悦度、唤醒度、接近动机3个维度上予以评分。结果发现,男性对于异性恋夫妇性图片的唤醒度评价和接近动机显著高于其他图片,而女性对于浪漫情侣图片的愉悦度评价和接近动机显著高于其他图片。男性被试对于异性恋夫妇性图片和浪漫情侣图片的愉悦度评价无差异,女性被试对于异性恋夫妇性图片和浪漫情侣图片的唤醒度评价无差异。男性对于有不同的新人物的色情刺激更为偏好,而女性对于能表明稳定且安全的性关系的刺激更为偏好,这可能反映出与男性相比,女性更倾向于将自己投射到刺激所描绘情境中,因此稳定的性关系可能是一种奖励。此外,考虑到这种现象的跨物种一致性,即雄性表现出对于新异雌性的偏爱,从而使得其繁殖成功的可能性最大化,可以假设这种对于新异性偏好的性别差异有进化的基础。呈现的视觉刺激是由男性还是女性制作的,也是影响被试对于性刺激反应的一个因素。与异性制作的性刺激材料相比,男性和女性都更偏爱同性制作的材料,报告更高的主观唤醒;即使将男性和女性制作的影片的不同方面(如前奏时间、口交时间、性交时间等)予以统一,男性和女性被试仍然认为同性提供的材料中某些东西对他们而言更具吸引力。但即使对于女性选择的性刺激材料,男性被试的主观唤醒也高于女性被试;与女性相比,刺激是由同性还是异性提供这一变量对于男性被试的影响要大于女性被试。这表明与男性相比,女性对于性刺激的区分性更小。
2.3 对视觉色情刺激的观察策略
在观看视觉色情刺激时,男性和女性可能采取不同的策略。在观察描绘异性恋性活动的图片时,男性和女性均花费更多的时间观看女性人物\[28,29\]。女性将自己想象成刺激中人物的能力是与其主观性唤醒高相关的唯一因素,而男性除将自己想象成刺激中的人物外,对于女性演员的吸引力评价及能够观察到女性演员对于其性唤醒也很重要;女性可能偏爱那些允许其投射到所描述情境的刺激,而男性更偏爱可以客观化地看待刺激中人物的材料,这表明虽然男性和女性都将自己投射到刺激所呈现的色情情境中,但男性更可能将刺激中的人物客体化。这可能有助于解释为何男性倾向于对描述同性和异性的刺激做出区分,而女性对于两类刺激报告相似的唤醒度。如果女性将自己投射到刺激所描绘的情境,从而“成为”刺激所描绘的女性人物时,她们就会被描绘同性人物的刺激所唤醒。
2.4 性唤醒的神经网络
有研究考察对于相同的色情刺激男女大脑的反应差异,发现男女在诸多脑区都有激活,包括前部扣带回、内侧前额叶、眶前额叶皮层、脑岛、杏仁核、丘脑和腹侧纹状体,然而只有男性表现出下丘脑活动水平的增加,并且其活动水平与主观的唤醒有显著相关。Hamann等也发现在观看描绘异性恋性活动的图片时,男性的下丘脑的活动水平增加,此外男性杏仁核的激活水平要高于女性,但男性和女性在主观的性唤醒方面没有差异。男性和女性在色情刺激加工中的神经反应差异可能反映了男女在对刺激的认知加工中采取了不同的策略,尤其是在如何对色情刺激分配注意方面;对于同性刺激增加的激活可能反映了女性不仅关注刺激中性的方面,也关注非色情的以及环境的方面。当呈现的刺激材料中没有外围的环境因素,即只呈现性唤醒的生殖器部分,而没有身体的其他部分或情境描绘时,男性和女性表现出一致的神经活动,所不同的是何种刺激类型能增强与奖赏系统相关的脑区(尤其是腹侧纹状体和中央丘脑)的活动水平;不论是异性恋的还是同性恋的男性和女性,他们的奖赏系统均对自己所感兴趣的性别的图片有最大的激活。在性高潮之前的性唤醒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神经活动的性别差异更可能反映出对于性刺激的认知加工的差异,比如动机或欲望,而非生理唤醒的差异;虽然男性和女性在性唤醒的一般神经网络方面没有差异,但呈现的性刺激的特征不同,这些神经网络的激活也可能不同。以上研究表明男性和女性在性唤醒背后的神经通路方面没有差异,只是在激活这些通路的刺激及观察策略方面有差异。
2.5 主观唤醒与生理唤醒的一致性
与男性相比,女性的主观性唤醒有时与其生理唤醒不一致。与观看男性制作的色情影片相比,女性在观看由女性制作的色情影片时报告有更高的性唤醒;然而女性的主观评价与其生理反应并不相符,女性对于女性制作和男性制作的影片有相同的生殖器反应。这种不一致可能是由于与女性制作的影片相比,男性制作的影片缺乏前奏并且几乎只关注性行为,这可能使得女性对于男性制作的影片产生较多的负性情绪(如:厌恶、内疚和羞愧),这种负性情绪也可能激发女性其他的认知机制(如考虑影片所描绘性刺激的社会许可性),使得其审查或抑制其主观报告,但其生理反应并未受到影响。有研究发现女性对于积极情感的性刺激有较高主观唤醒,但有时对于消极的性刺激也有更高的生殖器唤醒。虽然对于不同类型的色情影片,女性的生理唤醒是相同的,但是对于能激发羞愧、愤怒或内疚情绪的影片,其主观唤醒更低。除诱发的情绪因素外,性态度也可能是一个调节变量,女性的性态度与其主观报告的性唤醒有显著相关。比如,与有积极性态度的女性相比,有消极性态度的女性报告对于色情影片有更低的性唤醒。此外,性取向也可能是一个调节变量。Chivers等发现,不管女性的性取向如何,其对于描绘同性恋或异性恋性活动的影片有着同样的生殖器唤醒,但是其报告的主观唤醒却因影片中人物的性别而不同,主观唤醒与其性偏好一致;而男性没有这种生理唤醒与主观唤醒的不一致。女性的认知与生理反应不一致的极端例子是性侵受害者报告在被侵害过程中有生殖器的唤醒。
2.6 女性月经周期对其性认知的影响
许多研究发现,女性在月经周期中的排卵期有更强的性欲望、更多的自慰行为及自发的性行为。Mass等的研究表明,与处于黄体期相比,处于卵泡期的女性在观看色情刺激(男性的裸体图片)时有更多的颧肌反应,而颧肌反应被认为是一种快乐情绪的表达;Mass认为,女性在卵泡期对于色情刺激有更强的积极情绪反应,这有利于在受孕期性活动的发生,从而利于繁殖的成功。女性对于男性特征的偏好也受到其月经周期的影响。与其他月经周期阶段相比,处于排卵期的女性对于具有更多男性化特点的男性更为偏爱。但是在黄体期,与具有更多男性化特征的男性面孔相比,女性更偏爱具有女性化特征的男性面孔。这种偏好的变化,可能反映了在不同月经周期中与生育有关的优先特征的变化。对于女性,在月经周期的不同阶段,总体的性唤起、性欲望及择偶偏好随着荷尔蒙水平的变化而变化,这也可能受到不同月经阶段对性信息认知加工差异的影响。有研究发现,女性观看视觉色情刺激时的神经活动与其实验时所处的月经阶段相关,与月经期相比,处于黄体中期的女性在前部扣带回、左侧脑岛及左侧眶额叶皮层有更高的激活水平。色情刺激对于女性脑电的影响受到其月经周期荷尔蒙水平变化的限制。Krug等考察处于月经期、排卵期、黄体期的女性对于男性裸体图片、中性人物图片及婴儿图片的脑电反应,发现只有在排卵期,性刺激比中性刺激诱发更大的LPC(late positive component),同时在排卵期报告对性刺激有更积极的主观评价。关于色情刺激加工性别差异的研究并未得到一致的结果,可能部分原因在于女性对于色情刺激敏感性的周期性变化。可能排卵期较高水平的雌性激素增加了女性对于色情刺激的注意及积极感知,使其达到与男性相当的水平,而男性的性激素水平只在较小的幅度内变化。
3 小结
人们对于性刺激的神经生理反应在多个加工阶段具有特殊性,并且加工的脑机制也与加工其他情绪刺激有所不同。男性和女性对于性刺激的加工差异表现在诸多方面,包括性刺激中人物性别的影响,所偏好的色情刺激的类型,对视觉色情刺激的观察策略,主观唤醒与生理唤醒的一致性等。此外,女性的性认知易受其月经周期的影响。男性和女性在性唤醒背后的神经通路方面虽没有差异,但在激活这些通路的刺激及观察策略方面有差异。这提示我们在今后的相关研究中,不仅要考虑到性认知与一般情绪信息认知的差异,还应考虑所用的性刺激材料对于男性和女性的等效性,主观报告与生理测量可能存在的差异,女性被试月经周期的影响等方面的问题。
来自《中国性科学》杂志 转载请注明出处